佛 教 在 香 港 (二)

衍空法師主講於香港理工大學

目錄

1.   序言
2.   早期香港的佛教歷史
3.   英國人統治下的香港
4.   宗教巨變中的佛教
5.   大戰後早期香港的宗教發展
6.   佛教在七、八十年代的衰落
7.   佛教重出東方之珠
8.   佛教的內在因素
9.   社會的需要

(四) 巨變中的佛教

從中國歷史的發展來看,十九和二十世紀是中國一個非常慘痛的時刻,也是中國處於一個巨大變化的時刻,因為二十多年來的政治、文化、傳統乃至價值觀,每一方面都受到挑戰。好像是一八四二年,南京條約,香港被割讓予英國; 一八九四年,甲午戰爭,中國的艦隊輸得一敗塗地; 一八九九年,政變失敗,戊戌六君子刑場處死; 一九零零年,八國聯軍火燒圓明園; 一九一一年,辛亥革命,清朝告終,民國成立。但是,在中國如此混亂,文化受到如此巨大衝擊之時,中國佛教卻出現了好幾百年來未曾有的重興。當時的大德高僧中,重要的是虛雲老和尚。他身兼禪宗五家法脈,重建了八十多間大大小小的道場。他往生的時候一百二十歲,做了和尚一百零一年,因此,他是當時中國佛教的一個最大支柱:也是中國經歷巨變下的一個見證人。還有太虛法師,他鼓吹改革僧伽的制度,將佛教從一個古老保守的形式,轉化為一個接近我們現在認識的模樣。他更在武昌佛學院培育了大量的弘法人材,鼓吹人間佛教,有「仰止為佛陀,完成在人格,人成即佛成,是名真現實」的名句。現在的印順法師也曾受到他的影響。再者當時亦有大名望的居士,如楊仁山居士,他創立金陵刻經處,並將大量佛經印刷使之廣泛流通,此外,他亦開創了近代居士說法的潮流。自他以後,計有歐陽竟無居士、呂徵居士,一直傳到後來的羅時憲居士,都是一脈相承。

總的來說,在那個時代,中國佛教享有多年來沒有的興旺。可是,在同一段時間內,中國國情很混亂,難民開始從中國流入香港這個英國殖民地,佛法亦隨之南來到香港。在一九二零年,當時有一個很富有的人利希慎(即現時利園家族的發跡人),因為與人結下仇怨,被仇家暗殺,死於非命。他的太太很是傷心。於是,她的好朋友何東夫人(張蓮覺居士)便勸她請棲霞寺的若舜法師在利園舉行水陸法會。根據記載,當時參加的男女善信不下十萬人,而當時全香港祇有六十多萬人,即是說有六份一的人參加了那一次的水陸法會。「因之生信而歸依者,有數千眾,大法之盛得未曾有,此香港有佛法之始」8,那時佛法才開始正式在香港大行其道。同年,太虛法師亦應邀來到香港北角七姊妹的遊樂場講經。因為這是香港第一次的講經法會,報紙大肆宣傳。當時的佛教徒踴躍參加,也有很多人因好奇而前往,根據記載,在散會的時候,連電車也接載不了所有的參加者,許多人要步行回家9。由此可見,一九二零年的時候佛教已經在香港非常流行。

其實,從一九零零年至一九四零年間,香港有安定的環境,大陸來的人也很多,人口膨脹得很快,由剛才所說的一八四一年的七十多人,到一九零一年增加至三十八萬,一九二零年更遞增至六十多萬,一九四一年已經有一百六十萬人。其中有很多僧人亦在那時候來港,其中包括寶蓮寺的開山祖 -- 大悅、頓修、悅明三位法師,遠參法師,東普陀的茂峰法師等,當時香港的佛教界可謂人才濟濟。而且,它亦有錢財,那時的有錢人、如何東夫人、利希慎夫人、周壽臣爵士、陳正濤、黃學仁等,都是佛教徒,因此,佛教在社會上的地位亦非常之高。現在很多約寺院,譬如寶蓮寺、志蓮淨苑、東蓮覺苑、地塘仔大大小小的茅蓬,乃至東普陀,都是在那時候興建的。所以,當時香港的佛教可說是百花齊放,禪宗的有青山寺、凌雲寺、寶蓮寺(每年都舉行禪七); 淨土宗約有寶靜法師興建的香海蓮舍、東蓮覺苑; 東密有黎月珍居士在光明臺建立的真言宗居士林; 藏密有福金喇嘛(由現在的金剛乘學會劉銳之居士接代)。講經法會和講經的法師更多,如寶靜法師、遠參法師、海仁法師、葦庵法師、顯慈法師等。而傳戒的道場,我們現在祇有寶蓮寺,那時卻有過四間之多,包括青山寺、凌雲寺、寶蓮寺、及竹林禪院;總的來說,香港佛教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前是非常興旺,社會的地位亦很高。

(五) 大戰後早期香港的宗教發展

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,香港的一切宗教活動停頓下來,許多出家人走了,留下來的就跟香港人一起吃苦。戰後,香港社會整體慢慢的復興,佛教亦開始開辦社會事業,如大光義學就在那時候創辦的,香港佛教聯合會亦於一九四五年成立。到一九四九年中國共產黨執政,大量難民湧入香港,其中包括來自五湖四海,大江南北的出家人,那個時候,大小寺院都有僧多粥少的現象,有些僧人更流浪街頭乞食。根據東普陀茂蜂法師的傳記所載,有弟子問茂峰法師:「手中實情,香積幾無隔日之糧,庫中不及百元之積蓄,日下數十清眾,已難維持,倘若一語收單,如潮湧至,計將安出?」(香積即廚房。文意是:寺院已沒有明天的糧,庫房裡連一百元也沒有。現在寺院養幾十個和尚,已經很難維持,如果宣佈接眾,所有僧人就會一窩蜂湧至,那怎麼辦呢?),法師答:「一莖草葉一滴露,一個和尚一缽齋」,意即照單全收。「聞風所及,一日之內,二千餘指」,即在消息傳開後,一日之內,已有二百多人湧到,不到數天,寺院下來已經有很多人。那時,正是戰後未久,大家仍在艱苦之際,但是,如聖一法師有云:「永遠不會餓死和尚的。」善信在聽到這件事後,都捐獻糧油。十日之內,東普陀已積米數百包。一九四九年,虛雲老和尚來到香港,有人要供養他,他卻說:「不要供養我,眾僧南來,食住艱難,病無醫藥,境況甚苦,東普陀海單接眾,使流亡者得以安身,汝以財力供養我,不如轉贈東普陀供養,功不唐捐。」10。自此之後,香港再沒有露宿街頭的僧人,後來,有很多出家人轉赴台灣,也有很多往外國弘法去,而留在香港的,仍有一定的人數。

從一九四九年至一九七零年,香港佛教隨著增加的人口,可算是有一個穩定的發展:期間有幾件有關佛教的趣聞。一九六零年,馬會的騎師時常墮馬。在一次的跑馬比賽中,有一半的觀眾看到有兩個人騎著同一匹馬跑到大石鼓,過了大石鼓就祇剩下了一個人,因此,大家都說跑馬地鬧鬼。於是,馬會請了一班和尚來超渡,其中包括筏可和尚、倓虛法師和覺光法師等,之後,比賽果然無事。一九六三年,從前的差餉物業估價處,即現在的中國銀行也傳鬧鬼。據說人們進洗手間之後,摸不著門出來;有些別說從廁所門下,清楚地看到有一雙腳,可是,開了門,就不見有人。更加奇怪的是一個舊式的手動打字機,它體積之龐大,根本不能放入抽屜內。但是有一天早上,打字機竟無緣無故地被放置在抽屜內。政府最初請神父去驅鬼,但無效,後來才請了五十六位和尚去放焰口超渡。三個大和尚在最猛鬼的房間內整天誦經超渡,之後,事件才告平息。同年,香港旱災,政府供水,四天一次。於是,佛教界發起求雨法會,當時大大小小的道場都參與,在馬場繞場一圈唸大悲咒求雨,法會有五千人參加。正當唸經求雨的時候,九龍城、紅勘、旺角、北角和中環都下雨,市民歡喜若狂,但很奇怪的是,在跑馬地求雨的地方卻沒有下雨11

根據覺光法師的說法,就是因為這幾件事,令到當時的市民對佛教興起了一陣熱潮。同時期,香港的佛教團體,在一九五八年,開始籌建佛教醫院,但到醫院開幕的時候,已是一九七零年,共歷十二年之久。由此可反映出當時佛教,雖然比較興旺,但因為無國外的經濟支授而發展不大。就好像興建醫院的經費,大多是來自香港市民的,而當時香港的經濟環境還是處於困難的時刻。

不過,天主教和基督教因為得到香港政府的支持,再加上得到他們祖國在人才、錢財、物資的資助,很快便在香港取得很大的發展。戰後,正當出家人連粥也不夠吃的時候,天主教和基督教卻開始給市民派奶粉及麵包。之後,他們還開展很多福利事業,例如在一九五三年成立的明愛中心,現在已是一個龐大的機構,名下有四千多個員工,一年的開支達數億元之鉅。此外在六十年代,香港有一些很簡陋的天台學校。後來,教會與政府合作,由政府出錢在新區內興建了許多標準學校,然後將他們交由教會管理。在這樣的環境下,在五十、六十及七十年代,信奉天主教及基督教的人,當然是增加了許多。還有最重要的是天主教和基督教不獨得香港政府的支持,他們還隨著西方文化一起,給予人們一個文明,前衛及時髦的印象。

究竟教會的發展對香港有多大的影響?到目前為止,有百份之四十的學校屬於天主教或基督教團體,他們大多數是名校;百份之七十的慈善機構有天主教或基督教背景;百份之二十五的醫院的病床屬於天主教或基督教組織。號外,根據一九八七年的統計,立法局的非官守議員中,有百份之四十三是天主教或基督教徒。而今年(即一九九六年)的六十位立法局議員中,有二十三位(約百份之三十八)是天主教或基督教徒。那麼,到底在香港的總人口中,天主教和基督教教徒佔多少?答案是百份之十左右12。這個數字雖然不大,但天主教和基督教的教徒卻影響著大部份香港人的生計,包括立法及醫療。這正反影了當時的政府對這兩個教派特別關照,以及西方社會對香港一大群發心傳教士的支持。     (待續)


8. 棲霞山志之「若舜德公禪師傳略」

9. 香港早期之佛教發展,葉文意,法相學會集刊第三輯 1992

10. 香港佛教與佛寺,永明法師。寶蓮寺 1993年 P.71-2

11. 香港各大報章

12. 1995年香港年監 香港政府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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